花儿，那个下颌尖尖的清丽的女子，那个唯一给你带来欢乐和光亮的女子，在你忧伤的灰色的记忆中渐渐明晰起来。那个唱歌的电话，那扇有歌声的明亮的窗，那次指点迷津的谈话。一切都是那麽简洁，却有那麽明亮温暖。也许，爱情的萌芽还没有出土，就枯萎了。
    那些温暖的明丽的花儿呀！
    　　　　　　　　　　　　
   
   
    你为什麽这样忧伤？　　　　　　　　　　　　
      
   
    　　　　　　　　　　　　
    零
    夜幕盛开的时候，大王坡上万籁阒寂。夜色在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枝桠间缠绕，氤氲。橡皮一样将灰暗的天光一点一点从树梢擦去。将炊烟从天幕的背景上擦去。十几万亩广阔的大农场上，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能感觉到风匆匆走过的轻柔的痕迹。凉凉地，有点沧桑。
    嗤！一声突兀地巨响。酒厂里冒出来一股巨大的白色水汽，气势浩荡，在夜色中显得雄伟而壮阔。随即，一股浓浓的酒香在夜空中弥漫，沁人心脾。
    这是农场隶属的酒厂，一个很出名的农垦企业。几年之后当绿色食品秦池酒因竟得ＣＣＴＶ一年一度的标王而名扬天下时，人们才知道白酒行业也有绿色食品。那年，秦池很风光了一阵子。人们都以消费绿色食品秦池酒为荣。可是人们哪里知道，秦池酒并不是中国白酒行业最早的绿色食品，早在秦池之前，你已经是一家白酒行业绿色食品生产企业的总经理助理。你见证了这个企业的兴盛和败落。
    你从楼顶上走下来。这栋办公楼是农场里唯一的高层建筑。其实只有三层，从建筑美学的角度欣赏，它的美感等于零。小楼之外，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坦的农田。农田里，大豆早已收割了，冬小麦也已经发芽。有太阳的日子里，登楼远望，四野茫茫，像铺了一层碧绿的地毯。早晚都有浓湿的地汽白雾一样，从碧绿之中袅袅上升，然后随风而散。夜幕四垂的时候，就会有酒厂的蒸馏车间放出来的白色蒸汽，带着刺鼻的酒香在夜空上缭绕、弥漫。
    你慢慢地从楼顶上走下来，三楼，会议室，黑黢黢的。只有你的脚步叩击楼板的空洞的声音。二楼，宾馆，总经理办公室，漂亮的秘书小姐的办公室。一楼到了，党办，企业办，小会议室，你的办公室，还有洗手间，大厅……
    路过二楼楼梯口的时候，你听见秘书小姐的房间里有计算机轻微的声音，门紧紧关着，看不见一丝灯光。对于秘书小姐的办公室，所有的人都怀有一种神秘。越是不知道的东西就越能勾起人们了解的欲望，就显得越神秘。
    你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心情沉重。你不明白二楼的那个美丽的秘书为什麽今晚没有回家？厂部办公大楼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不值班的机关人员坐通勤车都回到几十里外的城里去了。今晚不该你值班，但是你无家可归，就只有守在行政大楼里了。可是，她在办公室里干什麽？都有谁在她的办公室里？你想起了刚才听到的计算机的声音，那麽说她在加班打印文件？跟谁呢？起草文件可不是她的工作呀！按惯例，整个厂部所有的文字，包括给媒体用的新闻通稿，都要经过你起草或者修改定稿，才能付诸印刷。而近期，并没有什麽文件要打印呀。
    管她呢，爱跟谁跟谁！你烦恼地不去理会这件事。你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脑子里又想起了厂子里流传的关于女秘书的桃色谣言。当你的思维从女秘书身上回到手里的信上时，大吃一惊，一股愤怒和恐惧紧紧地攫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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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就发现了这封信。你端着快餐杯从小食堂过来的时候，大厅里有几个人在聊天。你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白癜风有哪些什么症状下，就匆匆的走过去了。
    坐在大厅里的几个人，正在津津有味的争论着一个什麽问题。好像是争论本地人为啥跟叫马虾，一个很下流的问题。你讨厌这些人，这些问题。这个企业的管理层素质都不高，基本上就是农场里的职工和他们的后代，负责质量技术方面的是一个仅有中专学历的人。当然这些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人常常出人意料地拿出来一个清华大学或者更吓人的什麽大学的证书来。可那蒙不了你，你知道他们的底，他们也知道你的底。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种客气和平衡。你到这里来是被企业特聘过来的，你的根不在农场，不在这十几万亩广阔的土地里，你不想，也不敢得罪他们。
    就在你快要走出大厅的时候，那个正与男人争论马虾问题的女人突然喊你，你站住了，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是本县选美比赛的冠军。小学还没有毕业，但美丽动人风骚无比。她和选美比赛的另外两个佳丽，亚军和季军，都被企业高薪聘来做公关小姐。美丽也是资源，漂亮的女人也是人才。在有的场合可能还是必不可少的杰出人才。面对着那个美丽的女人，你睁着疑惑的眼。那女人笑了，很勉强。你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封信，冲着你晃了晃。你返回去，到大厅里去拿信。那美人对你说，不知道这是谁的信，没有写收信人姓名，也没有写寄信人地址。你拿过来看了看，信封上只写了歪歪扭扭几个字：ＸＸＸ厂组织科收。厂里没有组织科，你猜想可能是告状的吧。这个企业是农场和酒厂一套班子两个牌子，常常有农业分场的农民职工，给厂里面写信反映问题。一般情况下这些信件都是你先看的。你拿着信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想，又告谁了呢？
    在这个冷清静寂的夜晚， 心情郁闷的你不经意的打开那封信时，几乎要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了，你万万没有想到那封信是告你的，寄自农场之外的一个地方。
    　　
    不知道什麽时候，二楼那个美丽的秘书小姐站在了你的办公室里。你被那封信气糊涂了，怒火中烧，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秘书小姐就站在你的办公室里。你定了定神睁大眼，不错，是她。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在厂子里被职工誉为骄傲的小公鸡的老总的秘乌鲁木齐治疗白癜风的医院书，竟然不请自来的站在了你的办公室里！静静的等着你。
    你心里面有些慌乱。你不知道她为什麽突然来找你，不知道她是否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有些恼火，这个骄傲的小公鸡，你以为你是厂长的秘书，就可以随便偷窥别人的隐私？妈的，孔夫子都管不了的隐私，派出所都不管的隐私，你管？！
    嗨！女秘书羞怯的冲你笑了笑，从门口迈着模特步慢慢走到你办公桌对面，双手轻轻的在桌子边一按，坐了下来。
    在干什麽？小心翼翼的问话被香水隔着桌子送过来。
    没干什麽。
    你今晚值班？
    不值班。
    不回去了？
    我就在办公室里住。宿舍里还没有办公室好。
    我也不回去了，咱们到我办公室里聊聊好吗？
    ……
    你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去。作为总经理助理，你清楚老总的女人是不能碰的，包括女秘书。你听到了职工中流传的关于女秘书与老总的各种传闻，你不愿相信那些传闻。也不愿与这个女人有太近的距离，你清楚老总的为人。
    走吧，我屋里有咖啡，还有《三国演义》的带子，咱们可以边看边聊。
    你有点动心。不是为咖啡，是《三国演义》。那是《三国演义》首次热播的日子，你的宿舍没有电视机。
    楼里今晚不会有人啦，老杨早就睡了。楼里只有你我两个会出气的。仿佛看透了你的心思，女秘书轻轻地说，
    你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跟在她后面上楼去了。
    　　　　　　　　　　　
    貳
    你到这个企业来的时候，正是它在辉煌的巅峰无限风光的时候。富裕而自由的１９９０年代，摆脱了贫穷的中国人，肠胃里好像特别需要酒精的滋润。那时，只要是酒厂，不管大小，都体验过一段车水马龙红红火火的美好生活。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农场，由于历史上曾有周代的封王在此酿酒，而使酒种遗留在这广袤的土地里。几千年来，酿酒作坊代代相传。到了１９９０年代，农场职工集资筹建了一个白酒厂，本来想解决自己的喝酒问题，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火到了全国。广告做到了中央电视台。白酒卖到除西藏台湾香港澳门之外的任何一片国土上。你来到的时候，这个暴发户企业已经红到发紫，你常常听到那些职工们撇着本地方言自豪地说，前两年咱们厂，嘿！那叫个火，拉酒的车在厂门口排到几公里远……
    可是很快的，你就发现这个企业并不像外界宣传的那样。除了现代传媒巨大的广告效应给他带来的一笔可观的有形和无形资产外，它简直就是一个穷光蛋。像一个中了头彩的农民，除了突得一笔意外之财，其实还是一个农民。你发现所有的高层管理人员都不说普通话，不是不说，是不会说。不管是接电话还是与客户谈话，都是很嗲的本地方言。同事之间寒暄或者接待客户，每个人的第一句话必然是日他奶奶的……日他奶奶成了每个人说话的发声词，张口闭口都必欲日之而后快。你特别不习惯这种言说方式，可是没有办法，连老总都是这样了，你一个外地人又能如何？
    你得夹紧尾巴，你知道，你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仇恨，或者是妒嫉。仇恨其实也是妒嫉的一种。你的学历和能力，你的正直的人品，你的比较纯正的普通话，甚至你的长相，都会成为人们妒嫉你的理由。其实你最清楚，人们妒嫉你的还是你的位置。老总助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怎麽会让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外地小子给轻易占去了呢？　
    其实，妒嫉你的人是最不了解企业内幕的人。最了解企业内幕的人不仅不妒忌你，反而有点看不起你，觉得你这个人很迂腐，很不会来事，不合时宜。平时默默地不与人交往，不跟大家聚堆喝酒，不到厂门口的饭馆里找马虾（）玩，不贪不占，除了工作就是站在办公大楼上望着广袤的农田发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你这个总经理助理只是一个摆设，给企业装装门面而已。好让老总们在酒桌上说，我们也有高层次的人才。
    　　
    你跟着美丽的秘书小姐走进她那间神秘的办公室，愣了一下。尽管有所耳闻，但你没有想到办公室的陈设这麽豪华，比老总的办公室还要豪华。厚厚的红地毯，宽敞的房间，幽幽的壁灯放着暧昧的光，电脑电视音响一应俱全。华美的壁橱里陈列着各种名贵的酒，琳琅满目。在幽暗的灯光下酒液放射出纸醉金迷的光。最让你吃惊的是这间办公室居然跟隔壁宾馆的一个套间相连，用红木包装的套间的门微微的开着，一股很怪的香水味从套间里飘出来。透过微开的门，你看到套间桔黄色灯光下，那张豪华宽大的床上凌乱的锦绣毛毯。你慌张的收回眼神，一时竟恍惚得不知道这是办公室还是五星级宾馆。更让你感到心跳的，是在她的办公桌上，赫然放着一个“大砖块”，你认识，那是老总的大哥大，花几万块钱从电信局特批的一个号。你心里想，看来外界的传言并非都是瞎猜，要不，为什麽谁也不能碰的老总的大哥大会放在这里？
    给！秘书小姐扔给你一支长剑。酒厂是禁烟的。你摇摇头。同时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套间的卫生间里有没有人。
    啪！火苗跳起来，小姐自己深吸一口，然后慢慢的吐出来，看着烟圈在房间里袅袅，把打火机扔给你。
    你点着烟，往小姐的身边凑了凑。
    她半坐半躺在地毯上，仰脸看着天花板上豪华的吊灯，身边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莲花烟缸。
    你往烟缸里弹了弹烟灰，疑惑地看着她。
    小姐抬起颀长的美腿，用脚勾开办公桌旁边小柜子的门，意味深长的看了你一眼，然后扬扬下颌，示意你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