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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华丽缘
南巷清风
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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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6 02:21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华丽缘

华丽缘
      
   
    1.
    一个女人的年龄若是不小心越过了四十岁的关口,这脸上的皱纹便是层出不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纹一纹绕成了很多纹路,一路摧枯拉朽发展下去,到了后来实在没有办法遮遮挡挡,再涂脂弄粉的,便是欲盖弥彰,也让小姑娘们取笑了。
      
    荀寿潇便是到了这一把年纪。这一把年纪的新潮的女人照样可以和小青年们打哈哈,或者攻于心计在商场上杀出条血路来,让男人们刮目相看,进而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然而荀寿潇并不新潮,也没有怎样触目惊心的宏图大业;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姿色不能沉鱼落雁,事业也不够轰轰烈烈。平常的女子到了这年纪要么是依附了某个能养家糊口的男人,要么是成全了当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调,总之是得结婚了,结婚还不止,聪明的女人该是已经生儿育女缚了丈夫的心。荀寿潇还没有结婚     
    这一把年纪了。荀寿潇在青天白日的光辉下喃喃,也在晕黄的月色下咕哝。她是怕了这年纪,怕了这爬山虎一样爬上来的皱纹,连电视镜头里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都没有胆量看。莫不是有一天也到了这般的苍老和沧桑?
      
    2.
    荀寿潇的母亲区丽珍为荀寿潇的事也没有少心破费。常拉上那种三姑六婆玲珑八面的人物去茶馆搓麻将,探些口风,看看有没有实际的人选,给荀寿潇安个家。荀寿潇知道母亲的心,但她始终是个女子,好面子治疗白癜风的偏方的,搁不下脸皮;见了母亲反而还讥诮几句,我不是没人要,我是不想嫁人了。说这些的时候荀寿潇表面上无关紧要,内心里却期望母亲真能寻出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喜结良缘了。
      
    荀寿潇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升了天,升天是小时侯母亲泪眼婆娑地告诉她的。她长大一点知道父亲是死了,扔下他们母子仨,从此不闻不问他们的死活生计了。她的哥哥荀寿桥比荀寿潇长三岁,长得牙尖嘴利,始终是尖着嘴吹气凉茶的模样。幼时和荀寿潇不和,讨荀寿潇的厌。长大了稍稍能把嘴合拢,阿谀奉承,居然瞎猫碰见死耗子,逮了个富家的千金,结了婚。那老头一命呜呼,所有的身家财产便归了荀寿桥一人。
      
    荀寿桥倒也不记仇,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妹妹在家和孤母住一起。时常来走动,只是那过期的千金小姐眼界上天,瞧不进去荀寿潇,来了屁股没坐热,就嚷着走人,后来连屁股也不来搁了。千金母鸡不下蛋,荀寿桥在外面找了个女人,私养了个儿子。这事路人皆知,只有那千金一直蒙在鼓里,做完了千金小姐梦,又马不停蹄地做她的富太太梦。梦里不知身是客,倒也活得潇洒。荀寿潇想如果千金嫂子知道了她哥哥的事,肯定会闹,一闹对千金自己恐怕也没有好处。荀寿桥可能恼羞成怒,和她离婚了。有时候荀寿潇也在想,她千金嫂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故意假痴不颠,这样“乃不知有汉”难得糊涂吧。
      
    3.
    荀寿潇因为把自己的婚姻想累了,就拨弄些时间来想她兄嫂的事情,觉得有趣,索性连自己的事情都不想了。像个侦探小说家一样把她兄嫂的日后结局,逐个记在脑子里。荀寿潇的母亲没有心思去顾荀寿桥,单是荀寿潇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好不容易约了个柳先生,这边荀寿潇侦探得走火入魔,没心思去看她的未来男人。再约了个黄先生,这次荀寿潇的母亲死活都让她去。荀寿潇走尽了火入完了魔,又一门心思跑到自己的婚姻问题上来。正好母亲叫她去,装腔作势忸怩了一下,就答应和黄先生先去见个面。
      
    那时候正是炎热的夏,荀寿潇把囤积了好几年的那条碎花裙子,翻箱倒柜收拾出来,还有浓郁的樟脑丸的香味。第二天大清早起来,也不抹脂弄粉,呆呆地瞧镜子里的荀寿潇。朱颜辞镜花辞树地忧郁了一阵,然后想起那句“我爱你的皱纹”,便喜滋滋地去了。
      
    黄先生已经在那儿等了。脸部瘦削,腰板深厚,是个商人。寒暄了几句,那黄先生有点头哈腰的习惯。荀寿潇暗地里笑,真恨不能告诉他说话就说话,别老是把头点得像小鸡琢米,小心把头呼啦一下飞了。中饭是在知味观吃的,点多了菜。走时那黄先生不住回头,恨不能自己可以一叶障目,神不知鬼不晓地把那些剩菜打包回家。荀寿潇吃饭时就觉得黄先生寒酸,想用打包来讥诮他一下;但想到这样太尖酸,顾左右而不言。一餐饭是吃得闷气沉沉,直吃到海底去了。
      
    黄先生用自己的小汽车送荀寿潇回家,一路颠簸,倒不是路差,是黄先生的小汽车有毛病,仿佛和黄先生一个鼻梁出气,打算给荀寿潇点多了菜一点教训。荀寿潇走下汽车,来不及和那黄先生礼数道别一下,已经冲进卫生间唏哩哗啦把食物全吐了出来。夜深了,月亮鬼鬼祟祟地从窗子里探进来。荀寿潇睁眼在床上躺了一会,想起白天的事,扑哧笑出了声,不住地笑,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什么笑。笑够了,转个身,睡着了,开始她的簇新的明天。
      
    4.
    自那次相亲之后,荀寿潇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她母亲因为听说了这样的事,也啼笑皆非,不好意思再立马寻个人来。她想,大约荀寿潇并不能使黄先生满意,或者是两厢不情愿的。这件事的风声渐渐稀朗了,荀寿潇的母亲又寻人启事一样活动起来。荀寿潇经历了这样的是非,也打算破罐子破摔,总不会再遇见比黄先生还寒酸刻薄的人吧。
      
    这一次她母亲四处走访,寻得了一个范先生,是个大学教授,四十二岁,没有结过婚。据说是一路地念大学研究生博士生,没有时间和女人寻欢作乐。到后来博士生毕业,对女人再生不出感情来了。就仿佛一个人饿着肚子想吃东西一直没有吃到,到后来饿性过了,索性连山珍海味也起腻了。不过也不能总是不吃,这不范先生到了四十二岁,对女人又生出兴趣来了。这时候简直是汹涌澎湃,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付女人调情的手段怕已经退化得不行了。荀寿潇听她母亲介绍范先生,觉得有趣。不过是个读书人,又想到穷酸气,又想到黄先生,心里不免有些起腻。
      
    这次吃的是晚饭,情调高级一点,在咖啡馆里面。范俊薪斯斯文文,站有站像,坐有坐像。见了荀寿潇并不点头哈腰,伸出手来握手。荀寿潇蜻蜓点水一样把手在范俊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医院在哪薪手心抹了一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居然前世今生一样的谈得很投缘。荀寿潇暗自高兴,离了婚的这几年,是彻底地把自己的文化涵养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以前荀寿潇对那些外国诗人作家的统统没有兴趣,对福克纳什么人闻所未闻。这几年倒是把欧洲简史美洲文化史的翻了个遍。在范俊薪这个文学系的博士生面前都毫不逊色。完了在街上走的时候,冷不防地又来了点电影元素。一个蒙面的小贼夺走了荀寿潇的手提包,范俊薪飞身赶上那小贼,夺回了手提包。荀寿潇自然是感激不尽,想不到范俊薪竟是文武兼备,文可以著书,武可以擒贼。可是回了家睡在床上,荀寿潇总觉得那夺包事件有些蹊跷,不过她很快地把这个邪念压下去了。范俊薪不必如此吧。她想。
      
    5.
    再见到范俊薪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通过电话了。电话里谈笑皆鸿儒,美得像是天赐良缘。荀寿潇只等着对方把纸挑破,或者不相识的第三人无知地闯进来也可以,一场婚姻是逃不了了。晚上暗沉沉的没有月光,两个人在护城河边的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荀寿潇好不容易搀起了范俊薪的胳膊。范俊薪却是一耸身把胳膊溜了。这么多年一心著书立说,哪里还知道风月之事。即使领会了,也还有点警觉和迟钝,仿佛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以为男女接接吻便有孩子呱呱坠地了。
      
    荀寿潇有些不高兴了,自己的主动遇到这样的冷淡面子挂不住不说,自己的行动也受了制约。总不能还死乞赖脸去牵范俊薪的逃之夭夭的胳膊。范俊薪的警觉和迟钝渐渐被凉风吹走,一手来揽荀寿潇的胳膊。荀寿潇冷不防范俊薪刚刚逃了虎口,又把胳膊送上门来;顺势忸怩了一下,谁料范俊薪心有余悸又把胳膊缩回去了,比弹簧刀还利索。荀寿潇哭笑不得,加快了步子,一个不小心,被草皮绊了一下,有些踉跄。弹簧刀又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她的胳膊。荀寿潇心里不快,狠狠甩了两下,这下倒是没有再收回鞘里去,死死地箍着。两个人便这样绕过护城河去吃夜宵。吃夜宵的时候,荀寿潇有意要给范俊薪亲近,说肚子不饿,范俊薪一份就可以了。范俊薪早已经醍醐灌顶,心领神会。夜宵上来的时候,要了两份餐具。两人便也没有客套,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夜宵吃了。范俊薪连汤也不放过。荀寿潇知道范俊薪的暗示--我连你的口水都不介意了。范俊薪送荀寿潇回家,区丽珍刚从基督那里回来。三个人寒暄了几句。范俊薪便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6.
    范俊薪的电话来得勤了。脚步也伶俐起来,时不时就往荀寿潇家里跑。区丽珍看自己播撒的种子长势喜人,心里也暗暗高兴。一高兴就往三姑六婆的那里去谈论麻将和基督。家里就剩下荀寿潇和范俊薪。
      
    荀寿潇购置的书目深得范俊薪的欢心。几本市面上已经作古的古体小说,在荀寿潇这里也有。两个人在一座大房子里谈论古事旧闻,历史风俗,俨然是个小型的学术研讨会。然而日日光是研讨这些,似乎离着他们的主题太远了。某日荀寿潇暗自琢磨着,范俊薪莫不是已经把牵胳膊和同吃夜宵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荀寿潇这样想着,便有意把研讨的范畴扩充到旧时代的婚嫁上去,什么花轿红娘洞房花烛。然而偏偏范俊薪对这方面知识严重匮乏,又不想丢了面子,把舵转到了秦皇汉武的文治武功上。荀寿潇无心恋战,鸣金收兵。两人不欢而散。荀寿潇觉得受气,心里暗骂范俊薪阴险。范俊薪其实并不阴险,他的乐趣便是刨根究底地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发扬出来;对女人的兴趣仿佛又沉下去了。
      
    荀寿潇恨范俊薪波及到古本书籍,把他们塞进了牛皮袋打算束之高阁。荀寿潇不是狠毒的女人,狠毒的女人做这些的时候一定嘴角带坏,笑意苍凉的,就此作罢不闻不问了。可是荀寿潇还三心两意地等着范俊薪的电话。电话来的时候,荀寿潇正在自己丰衣足食炒面条吃。油熟到一半,电话就来了。荀寿潇心里一惊,急急奔到电话机旁,却迟迟不接。电话铃声还在响,像个傻子喉结里发出的一成不变的呼喊。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让荀寿潇觉得十分安慰,谁知道接起来竟是她哥哥荀寿桥的。这真是从云端毫无遮挡地落到了地面,落到地面好不止,还落出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个灰头土脸。这荀寿桥也真是的,早不早晚不晚的,偏是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前也没打过来电话的,他和荀寿潇母女能有什么紧要的事呢。荀寿桥打过来是找他母亲的,大约是关于基督的事--荀寿桥千不信万不信的偏是对基督深信不疑。荀寿潇百无聊赖地应付了几句。刚把电话搁下去,铃声又发作了,不住地响。接起来白癜风怎样治居然是她的母亲,荀寿潇这次已经在坑里了倒也没有动摇,应付着。她母亲是来确准荀寿潇他们还在不在家里,是家里吃饭了,还是去外面用餐了。听荀寿潇语气稀朗,赶紧挂了电话赶回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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