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老董（下）
      
   
    初三那年，我因为要补课准备中考，放寒假回家时已经相当迟了，再过不到一个星期便是春节了。那天，就看见村里站着一堆人，一个个眉头紧缩，不住地摇头。回家后，母亲叹了口气，说道：
    “唉，知道吗？宝宝死了，真可怜啊！”
    “什么？不会吧。宝宝怎么死了？”
    “车轧死的！刚开始没死，司机故意一直给拖着，活活地拖死了。”
    我一头冲了出去，跑进人群里。只间老董他老婆坐在地上，大声地哀号，口里一直叫着“宝宝！宝宝！”老董坐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人们纷纷议论着那个司机没有人性。
    听了半天，我终于弄清了大概的情况。和往年一样，宝宝“打工”回家过年，坐的是夜班车。车开到我们附近的一个镇子时，停车下人，宝宝以为自己到了，便也下了车。下车后，发现不对，就准备再上车，刚踏上一脚，车门便关上了，正好把他衣服夹住了。车开动了，由于衣服被夹着，宝宝被活活地拖了好几公里。车里有人听见了宝宝的惨叫，叫司机停车。司机估计宝宝伤得比较严重，要花大量的医疗费用，还不如就直接把人拖死，就故意装作听不见，继续开车，直到把宝宝给活活拖死。
    村子里很不平静，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本来新年是是喜庆的日子，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悲伤之中。接着又有人打听到，那司机他父亲里很有钱，县里不少企业都是他家的，并且那小子也是一个不争气的料。村里人一面指责司机没人性，一面家家出人帮忙，把宝宝给葬了，这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
    那天晚上，半夜里，就听见有人怒吼着，接着便是撞门声，把我们全家都吵醒了。只听见老董哭喊着：“我家宝宝又冷又饿啊！我家宝宝让我拿衣服给他穿啊！我家宝宝叫我给他送饭吃啊！”接着便是撞门声。随后老董又在喊；“村长！村长！起来啊！你这个什么鸟村长啊！你还管不管啊！”一会就听见村长的声音了。
    老董从村长家开始，挨家挨户地撞门，叫人们起来。不一会儿，我全家就都被他叫起来了。我看见老董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内裤，浑身都是湿了，面部狰狞，在叫：“我家宝宝又冷又饿啊！我家宝宝让我拿衣服给他穿啊！我家宝宝叫我给他送饭吃啊！”
    全村人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村长决定，一家出一个男人，找那狗司机算帐去。
    几个人合伙把老董拉回家，又把他那本“破书”给穿上。村长便吩咐别人挨家挨户去叫人，终于在天亮以前把人都叫齐了。一群人，有好几百，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在镇上，大家包了好几辆车，为安全起见，村长把老董和自己安排在同一辆车，直奔那狗司机家。
    开车后，村长无意中发现老董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在笑着什么。毕竟是老董一起长大的兄弟，村长马上猜测到老董这时候已经开始清醒了，估计觉得是昨天晚上自己的行为好笑。他马上给老董打了预防针：“老董啊，为了你，我今天可是豁出来了啊，这是要犯错误的。但为争这口气，豁出来就豁出来了。你别自己不争气！我不管你是真神经了，还是假神经，到了那混蛋家，你就是装也要给我装神经。到了他家，你什么都不管，见了东西就只管砸，知道吧？”
    老懂似乎有些清醒地点了点头。村长不竟隐隐地开始担心起来。
    不到一个小时，车便到了，那混蛋家果然有钱，住的是县城北面的一座别墅。几百人下了车，一起围了上去，场面实在是有些壮观。老董走进屋就把他家客厅里的一个古董花瓶砸了，他家老头马上打了电话报警。大家找遍了每个地方，也没找着那小混蛋，他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去了。不一会儿便来了几辆警车，警察下来后看着这几百号人，楞是没敢上。
    老头果然是精明人，招呼老董进房间要单独谈。村长想拉老董不要进去，硬是没有拉住，老董太老实，就这么进了屋，把村里的几百人全落在了屋外。
    渐渐的，便接近中午了。村长想进去，可是门口的警察拦着不让进，说这是私闯民宅，要犯法的。这“犯法”两字，把村长给吓了出来。估计是大家的肚子开始饿了，人群渐渐的就不平静了，喊着要老头出钱请大家吃饭。老头毕竟是狡猾的，一家人人待在屋里面，死都不肯出来。和屋外不同的是，老董在屋里面竟斯斯文文，和老头拉起了家常，一起探讨育儿的心得。
    村长见半天没有动静，估计没戏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还痛苦地呻吟了起来。这下可把老头吓坏了，马上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又是挂葡萄糖，又是送补药的，让大家不竟乐了起来。
    下午两点，老董和老头把家常拉完了，什么要求也没有提，连饭都没吃，便出了门，招呼着大家要回家了。可怜的几百人，全都饿着肚子，虽有不满，却又无奈地坐车回家了。最后，老董还很大度自己掏钱把车费付了。
    　　
    村里又平静地过了一个晚上，村民们都在安静地等待着新年的到来。腊月二十九那天中午，就有人在说，老董早上起来就无缘无故地把妻子暴打一顿，说是她不听自己的话。大家就都奇怪了，因为老董一辈子都不曾打过老婆半回，这次怎么就狠下心了呢？一会又有人来说，老董上午把他家那头两百多斤的生猪扛着扔进了沙家坝的那座水坝里活活淹死了。大伙都开始为他导致白癜风患者病情加重的原因有哪些担心起来。
    下午，怪事又出现了：老董浑身赤裸，挑了一担粪桶，在村里的那口老井里一趟又一趟地挑水。村里人几乎都是靠着那口老井吃水，自然有人去阻止。可是这回老董他谁都不认，谁要是阻止他，他就跟谁拼命。大家渐渐地明白了，老董这下是真的疯了想俩姐一下身上有白斑的原因，真的神经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早上，老董似乎又清醒了，一大早起来就上山放牛去了。吃过早饭，和往年一样，我们这些“秀才”是要在家里写对联的，而且是村里好多人家的对联。不少人因为没事，就喜欢看我们写对联。这时，不知谁开玩笑，提议要给老董家写一幅，他对联都出好了：疯疯癫癫走出去，灰灰溜溜回家来。大家都笑了，显然，他们是对那天有所不满的。
    正当大家谈的高兴，就听见有人在喊：“不好了，着火了！后山着火了！”我们一起冲出门外，只见山上浓烟滚滚，火苗直窜，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真是晦气，都大年三十了，居然还有人失火把山给烧了。顾不上多想，村长便带了好多人，一起上山打火。我们这些小孩是不要求去打火的，但也没有心情再想什么妙联了，找了本历书，匆匆写完，就跑到山上一起打火去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火才被扑灭。这时候大家才开始想起来这火是老董放的，想想人家也神经了，放了火就放了火吧，也没有人再追究了，一起了呵呵地下了山。回到村里，村长猛地拍脑袋，大叫不好，就匆匆往老董家奔去。老董家早已是大门紧锁，哪里还有人？这时候，爆竹响了，开始有人吃年夜饭了。
    初一，初二两天，一直没有见到老董，村里很平静。大家都和往年一样，走亲戚的走亲戚，窜门的窜门，要么就围在一起打牌，其乐融融。初三上午，又传来消息，说老董拿着一把砍柴刀，带着老婆，在县城里最大的那家宾馆   中午，果然见老董带着老婆回来了。预防儿童白癜风怎样控制饮食这回，他那本“破书”不见了，换了身笔挺的西装，连他老婆都穿了件很好看的羽绒服，风光无限。
    一大群人开始围观了起来。老董对大家一挥手，喊道：
    “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没有人答理他，大家只是一个劲地笑。
    “从今以后，你们都不要叫我老董了，你叫我董—事—长！董事长，知道吗？”
    “我女儿嫁给克林顿了！克林顿你们知道吗？美国总统！怎么啊？你们还不信啊？”
    人群里笑声更大了。
    “克林顿顿穿小衣小帽来看我，我不认得是他是哪个，唉   有人插了句：“那克林顿人呢？”
    老董来劲了：“走了！”
    “克林顿，美国总统，在我大拇指上面，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
    老董挨家挨户地发表他的精彩演说，就这样走到了村长家。村长家里正好有一大群乡里，村里大大小小的干部在吃饭。老董进屋，拍拍村长的肩膀：“你个小子，五八，五九年‘共产风’的时候，你个孤儿，到哪都没有人管，要不是我家里人可怜你，你哪有今天啊？”
    村长见他反着说，想发火，但有领导在身边，况且人家是真的神经了，就只好点头笑笑，算是默认了。
    老董又走到乡长身边：“你个小子，年年交公粮你都拖着不肯交，要不是我可怜你，那能那么便宜你？年年都给你免掉啊。”
    村长不高兴了，招呼村里几个小干部一起把老董给轰了出来。
    老董边走边骂：“你们快活不了几天了，新四军就在我沙家坝（浜）！”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人群中有人叹气道：“这回老董不是死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