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狼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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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城稚柚。
时间:
2017-9-11 11:16
标题:
狼妹
狼妹
狼妹
(一)向大为是来给狼妹送钱的,他把一张五十万元的存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字斟句酌地说:“我们的婚姻是无效的,没有证。”他很怕狼妹的纠缠不休,他对这个刚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恐惧大于同情。谁知道这个巨大的打击会让这个女人作出什么样的事情,他向大为可是她唯一的有充足理由攻击的对象。他是她的丈夫,是其中一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他不想让这个无效婚姻的妻子影响他美满的有效婚姻。除了钱,他还有法律作后盾。他想了很多办法以备不测。向大为是从农村出去的,他知道农村泼妇得厉害。狼妹用枯枝般的手指拢了拢乱草似的头发,淡淡的一笑:“你怕什么?有证也没有关系,也就多道手续,离婚罢了。这些年,你一直在走你的阳关道,我一直在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的,不也挺好吗?”向大为这才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狼妹,他为自己的多虑感到羞愧。他从包里拿出准备好另一张五十万元的存单压在前一张存单上:“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后一张存单本来是防备狼妹讹诈的,前一张是两个孩子的死亡补偿金。他还想再表现得大度些,表现一下他真诚的淳厚和善良,但在狼妹面前,这些都会显得做作和虚伪。狼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向大为悻悻的离去。
当有足够的理由结束生命的时候,狼妹忽然感到不那么着急了,天堂就一步之遥,伸手可触。
那么,就只当站在悬崖边上,看看风景,看高山流水,看云淡风清。把剩下的日子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就像在做一桩只赚不赔的生意,所谓的失意和伤痛就不值得截留和积攒。
狼妹文尔文雅,面带微笑在这座城市最高档的商场里逛荡,像一个悠闲而富有的太太。她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各式各样的鞋子,看到一双绣着花的细根鞋子,就惊叹这鞋子的设计者,真是天才,古今合璧,多好的一双鞋!这鞋穿在一双小巧玲珑的秀足上,该是怎样的完美。狼妹禁不住拿在手里把玩起来。售货员是一个长得有点胖但不失甜美的小姑娘,不粘不腻很得体的介绍着鞋子。狼妹的视线从鞋子转移到小姑娘的脸上,同样一幅欣赏样子。多好的孩子,她的未来有那么多未知的幸福在等着她。“给我拿一双吧。”狼妹根本就没看价格。小姑娘一脸欣喜,乐颠颠的跑去给她拿鞋。1198元!狼妹丝毫没有犹豫,甚至连试都没有试。这双鞋子,不见得一定要穿,就是看着喜欢了,顺眼了。什么叫随心所欲,这就是。狼妹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就这样没有目的的买了好多东西,对于她来说,丝毫没有用处的的一些东西就因为眼缘给买了下来。狼妹会在一个下午,把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开来,很投入的欣赏,也会穿在身上,但绝不会穿出门。她买的这些个小玩意没有一件适合她的年龄,她觉得穿出去一定很丢人,就像一个贼一样不敢明目张胆,这些只有十七八岁青春少女才能用得着的衣饰让狼妹感觉到是偷了谁的青春。吊带背心,超短裙,乳罩底裤,牛仔套裙,长筒丝袜,发卡,贝壳项链等等,像一堆祭品,狼妹用以遥祭远逝的青春。钱对于狼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是不是以往岁月里,对于钱的渴望以及小心翼翼才换得今天的无牵无挂,随心所欲?她曾做过那么多的梦,希望自己能有很多钱来反抗贫穷的欺辱和刁难。当她真的有了很多钱,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对手,没有了敌人,就像一个满怀仇恨,苦练杀敌本领的士兵,终于披挂上阵,准备酣战沙场,所向披靡时,才发现战场上空无一人,那份失落足以使人窒息。
(二)最早对钱的渴望是在狼妹六岁左右的时候。那时狼妹蓬头垢面,用一个细竹竿牵着瞎眼的娘流浪在讨饭的路上。狼妹希望看到的树叶,杂草,甚至土块都能变成钱。那样,漂亮的衣服和甜美的食物就都触手可得了,最起码,她们会有一个家。她一遍遍问娘,我们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娘的回答永远是一句话:从来处来,到去处去。狼妹不明白,继续问,得到的仍然是这一句话。
狼妹不明白娘为什么会留在结巴胡屠夫的破草房里不再离开,像漂在河上的一块破布被一根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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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枝给拦截了。狼妹同样不明白,自己的瞎娘像一块风干的舒展不开得破抹布,对于胡屠夫有什么样的魅力。唯一的解释是,娘的身体越来越弱,喘起气来,像一架要散架的破风箱,已经不的奔波。而胡屠夫有一间比狗窝高大一点的草房,饭食并不比她们娘俩讨要的好多少,但偶尔能吃点猪下水,开开荤腥。胡屠夫,并不是一个职业屠夫。那时他的职业是生产队一辆骡车的车夫,赶着一头大青骡子,拉柴,拉粪,拉磷肥等。只是逢了年节,或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办红白喜事,胡屠夫才刀上阵,赚一幅猪大肠下酒。狼妹之所以留下来忍受胡屠夫严重的磕巴和丑陋的相貌,还有醉酒后无缘由的毒打,除了对朝不保夕乞讨生活的恐惧,最重要的是胡屠夫肯每学期拿出三毛钱来让她上学。凡事都有缘由,狼妹最初的解释是,胡屠夫也怕将来自己孤老,无人侍养,留她养老罢了。可胡屠夫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目的单纯而善良。娘死后,那个漫天飞雪的冬夜,胡屠夫像一匹凶残的老狼将她撕裂了。那年,狼妹十五岁。胡屠夫拿杀猪刀在她眼前晃,喷着酒臭的嘴里出吐一串绳疙瘩似的恶话:不。。。。。。不。。。。。。不听话,杀。。。。。。杀。。。。。。狼妹缩在角落里抖得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
她被恐惧砸得晕头转向,不知该怎么办。
狼妹在十七岁那年,拿刀子划伤了胡屠夫的大腿,并恶狠狠的对他说,再不老实就阉了他。狼妹像一头发怒的小母豹双眼充满杀气,令胡屠夫脊梁骨直冒凉气。胡屠夫知道该把狼妹嫁出去了,也好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狼妹还念他十年的养育之恩。于是,他提了一根猪大肠,在一群苍蝇的簇拥下去找媒婆刘快嘴,刘快嘴掂来掂去,就给狼妹配好了人家。狼妹才不问是什么人家,首先要离开胡屠夫。她不敢奢望未来,能让她离开胡屠夫,她就谢天谢地,拿刘快嘴当亲娘了。在狼妹待嫁的日子里,胡屠夫老实得像一只犯困的老猫,每天喝酒后,睡得像一头死猪,使狼妹稍稍放松了警惕,除了晚上把刀子枕在枕头下,白天不再把刀子带在身上。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被麦香熏透了的五月风从田野里一阵阵往村子里灌,狼妹正在村外的小树林里捡柴,毫无防备的就被胡屠夫又一次强暴了。狼妹稍整理了一下衣装,抓起一根树枝朝已跑出林子的胡屠夫追去拼命。待狼妹追出林子,只见一阵尘土裹挟着胡屠夫驾的那辆骡车狂奔而去。
进村的那座没有栏杆的石桥,据说是清朝时期建的,在胡屠夫坠河身亡以后,公社派人加修了铁索栏杆。狼妹相信凡事都是由定数的,她的苦难的日子该到头了,把过去像胡屠夫一样踢进河里淹死吧,她要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日子了。
(三)那是怎样的一个家啊,破土炕上的棉絮下面盖着干尸一样的奶奶,她的玻璃球似的转动的混浊的眼珠说明她是一个活人。婆婆是一个患过吊线疯口眼歪斜,头发像一窝乱草,瘸着一条腿,佝偻着身子,像一个没进化好的母猴一样的老女人。这样贫瘠的土地上竟然能长出一棵茁壮的树,一个高大的小伙子,除了衣衫褴褛外无可挑剔。这是一片光秃秃的田野,所有希望的种子都在期待着发芽。狼妹对着这一切嫣然一笑,她要在这片土地上创造奇迹。
这一天,狼妹做了新娘,在胡屠夫死后一个月,狼妹满怀信心地开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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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生活。
婆家穷得置办不出一套新被褥,揭开被子,狼妹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一块方方正正洁白的白布铺在灰暗的看不出颜色的棉褥上,像一面灰暗的墙上开了一个窗洞。狼妹想从这个洞口逃出去,逃出去。。。。。。
第二天早上,婆婆着与她的身体很不相称的健硕有力的声音把空气撕得一缕一缕:“为子,你要有本事,就该挣钱回来娶个干净的姑娘!”这个破败的家,穷得只剩下了尊严。这个叫为子的十九岁的小伙子在他新婚的第二天离开了家,把一个破碎的像碎瓷片一样无法修补的家扔给了那个叫狼妹的刚做新娘的女子一去不返。
狼妹无法拒绝生活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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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切,她的肚子义无反顾的鼓了起来。她拖着日益笨重的身子,每天给躺在炕上木乃伊似的老婆婆抹屎端尿,在婆婆有力的蔑视下做着繁重的家务。狼妹每每想起娘说过的那句话:自来处来,自去处去。凡事不必苦苦追问来由,自是自己前世有太多的罪过要在今世来赎。于是,她不再有任何怨言,这赎罪也像走路,赎完了,也就走到头了。那么,剩下的就该是太平日子了,细水长流,风调雨顺,像世间所有平凡而幸福的女子一样,生一群自己的孩子,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鸡鸭鹅狗,丰富美满。那个毫无音信外出的男人,自己肚子里毕竟怀他的孩子了,孩子是纽带,足以把两个人连在一起,让他们血脉相连,忧喜共戚。
来年正月里,狼妹生下了病猫一样的男孩,老婆婆大概看她可怜,及时地死去了。她很佩服婆婆的铁石心肠,这要经过怎样的苦难打磨检炼,才能把女人与生俱来的温情收拾得如此干净。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婆婆就像赶驴似的把她从炕上赶下来去推磨。她拖着灌铅似的腿天旋地转的去推石磨,她在心里祈祷:观音菩萨,如来大佛,大慈大悲,要收我去,且等我把孩子养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祈祷了几遍倒在磨道里的。
孩子一天天长大,狼妹的心一天天变凉:那眉眼,口鼻活生生的就是胡屠夫转世!在好多个月黑的夜里,狼妹抱着孩子走到野地里放下等着野狼,野狗来把他吃掉。她睁大眼睛看着有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一步步走近孩子时,却又呼啸着狂奔过去抱起孩子逃回家里。且不论这孩子是谁的种,她是孩子铁定的娘,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她的铺天盖地的母性使她无法拒绝这个孩子。她没有办法,无处可逃,干脆心下一横:让该来的来吧,最坏不过流落街头,乞讨的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过,她是主角,配角不过是由娘变成了儿子而已。大不了,天作被子地作炕,过一天赚一天。
又是一年腊月底,那个外出讨生活的男人回来了,从依旧褴褛的衣着和蓬乱的胡须头发可以看出他的失意。他在外的日子并不比乞讨好多少,他的老娘也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他需要温暖和慰籍,他受了伤害,但无力还击。他像野兽一样盯着他的散发着奶香的女人,女人因为生产而变得丰满了不少。去他妈的贞!他把女人扑倒在灶旁的柴堆里。。。。。。
温暖的家,对这个男人有着巨大的诱惑,他不想离开了。日子安静下来,琐碎而枯燥。狼妹又怀孕了,早孕反应十分强烈,吃什么都吐得翻江倒海,人也憔悴的像一片枯叶,似乎一挨火就能着。胡屠夫的遗腹子,那个名字叫树根的小男孩,由于断奶,彻夜的哭。又没有好的代乳品,小孩拉的屎青绿,恶臭。由于狼妹孕身倦怠,被褥上糊满了小孩的屎尿。如果,这孩子是自己的,向大为尚可忍受,小孩的嚎哭和屎尿恰像胡屠夫恶意的鄙视和嘲笑。屈辱像山一样压得向大为喘不过气来。他常在暗夜里对着贫穷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胡屠夫不要彩礼,自己怎么就会轻易娶了狼妹?他要战胜贫穷,他要彻底雪耻,要有钱,要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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